跟斐濟的羈絆已經太深了,就像留了一部分的自己在那裡。
出發前,我期待的畫面是像「海洋奇緣」中,女主角唱著歌,衝著衝著就 從樹林直奔大海,因此當斐式雲霄飛車一路往深處巔簸而去時,我的內心也開 始突突狂跳,彷彿與「夢中斐濟」越來越遙遠。
抵達的時候已經傍晚,我還沒有機會好好欣賞來到了一個怎麼樣的地方, 就匆忙地圍上 Sulu、被一群熱情的當地人簇擁著,四面八方的「Bula!」不絕於 耳,踏著一地爛泥進入了 Main House。坐在中心的大叔老練地搓著一缸看似稀 泥的東西,得知就是久仰大名的 Kava,戰戰兢兢地照著村莊的規矩捧起一碗乾 下——嗯,一言難盡,氣味、喧嘩聲、視線、盛大卻不合胃口的晚餐,所有的 一切都令人措手不及,包括揭曉「一人一家 Homestay」這件事。
村長很快喊到我的名字,我帶著「既來之,則安之」的覺悟,對上了一雙 溫柔的眼眸,這個低調卻美麗的女子朝我款款走來,為我套上花環,很快是三 個興致高昂的小女孩,一人一手拎起我的行李,我在眾人的祝福下披著夜色走 向轟家。沒走多遠,一間粉紅色小屋映入眼簾,緊張又期待地踏進家門——整 齊舒適的客廳,有電視和音響,鋪好的床墊有滿滿的枕頭和蚊帳,廚房緊鄰著 在室內的廁所和淋浴間,一切都陳列的剛剛好,我本想著接下來的生活就是一 個人的單打獨鬥了,殊不知在這個大家庭裡,我從來不是一個人。
跟著去農場的路上我穿上唯一一件雨衣,在一片爛泥裡緊緊抓住 Nana、 Ana 的手前進,看著他們種下一株新的 taro 將它命名為「Aries」,坐在鋪好的 麻布袋上啃著現削的 Sugar can,望著綠林間的綿綿細雨失神……;在 Momo 家 第一次捧著現砍的椰子,飽滿汁水與鮮甜果肉下肚,充斥著滿嘴椰香;來到另 一個菜園,素昧平生的阿姨大方端上鳳梨與百香果,理應是「志工」的我,就 這樣一路吃吃喝喝,毫無貢獻卻一身滿足的踏上回家的路,回我在 Waibalavu 最溫馨的粉色小窩。
很快就來到下午的分站課程,身為服務第一天值日組的我們沒什麼時間反 應,硬著頭皮就上了,台下孩子以及少部分大人閃爍的雙眼讓我重拾了一些熟 悉與成就感——就是這種感覺才讓我二次參與了國際志工。不管這裡是不是我 期待的斐濟,當他們一字一句跟著我唸出零食的名稱、興奮地拿著製作許久的
「假鈔」排隊等著買喜歡的零食時,我再也沒有一開始的失望與侷促,而是愛 上了這樣歡樂無憂的時光,看著大家投入且享受著分站課程的模樣,之前的辛 苦也一掃而空,化作一對到眼就綻開的笑靨。
體驗當地文化、帶志工活動、變著招式與小孩玩(畫他們的肖像畫、互相 教跳舞,學當地的語言與小遊戲等)……,在村莊的日子就像一首特別長的 Fiji song,隨時都能熱情洋溢地舞動,我也漸漸習慣自己不論到哪都是受矚目的 焦點,一聲聲 Bula、Vinaka 對答如流,偶爾到各家串串門子,在家裡更是永遠 有人擔心自己吃不飽穿不暖,每餐都有 casava,若有魚、雞、蝦等大餐,就會 有一半的份量在我碗裡,飯後一杯燙嘴的 Tea 更是絕不可少;「sit down」是日 常,「lie down」更是正常,看電影時妹妹幫我把枕頭棉被抱出來,生怕躺得不 舒服;該玩的時候有用不完的精力、該休息的時候二話不說闔眼,每晚各戶人 家相聚喝杯 Kava,隨時交流感情,這就是斐濟村莊的生活。
以下挑兩個特別的日子詳述:
【7/23 Church Day】
禮拜日對全村莊來說是意義重大的日子,一早 Nana 看著我準備要穿的衣 服皺了皺眉頭,轉身掏出另一件 Olivia 的連身裙讓我穿(才 13 歲但已經比我高 出一個頭),穿得特別,置身在五彩繽紛的村莊中的感受也更加特別,每一絲照 進來的陽光就像聚光燈一樣打在身上,我彷彿回到了幼時穿上新衣翩翩起舞的 快樂與自在。
進入教堂時我坐在窗邊,一眼可以看見整個村莊的輪廓與慢悠悠走來的人 們,拜「Fiji time」所賜,說好的十點開始硬是拖了快一個小時,等待的時間, 就聽孩子們一首接一首的歌唱,看村民們像走伸展台一般穿著與平常截然不同 的花式服裝集合。儀式正式開始,驚人地發現 Tata 是站在台上的牧師,眾人整 齊劃一唸著一串串斐濟語,場面莊重且虔誠,輪到我們上場,「You raise me up」音樂響起,過去練習時沒有什麼感覺,但當我在台上望著綠意盎然的遠 方,時不時瞄向台下的家人,突然覺得一切歌詞都有了意義,情不自禁融入了 歌曲感動的氛圍中。
在這個特別的日子,全村禁止跳舞與玩樂,午餐也準備得特別澎湃,然而 看著眼前的大魚大肉卻很難開心起來,只因長長的餐墊排開,從老者到訪客到 男人到女人小孩,每個人面前的菜色展現著階級的差異,就像天生的、撕不掉 的標籤,同團更有人形容:「彷彿吃下去的東西都沒有味道了。」我們能做的,
只有盡快把裝著食物的盤子往右邊傳去,但真的有機會讓坐在最右邊的人吃到 肉嗎?不曉得,明明只隔著幾個人,卻忽然覺得距離如此遙遠。(最後一晚的晚 會也是,我們吃著豐盛的窯烤大餐,小孩卻是等活動結束後,快 11 點才在家裡 吃白飯淋咖啡,而他們第一個關心的,依然是我會不會餓。)
下午就是在村莊走走,配戴漂亮的大紅花,拍了美美的照片,回到 Bready 家裡串手鍊,小女孩的訂單應接不暇……,晚上回家因為也沒什麼事可以做, 看了 The Little Mermaid、Another Cinderella Story 兩部電影,用別樣的方式度過 了安靜卻熱鬧的一天。
【7/24 Picnic Day】
今天根本是觀光團出遊,經過早上漫長的等待,我們展開了一場奇幻的河 邊冒險。先是搭著會漏水的船渡河,又一路踏遍荊棘觀賞爬樹砍椰子大秀,捧 著椰子飽足一餐後來到河邊,已經有裊裊炊煙升起,眾人迫不及待地跳入河 中,起先我還恐懼著雙腳逐漸碰不到地面,後來索性讓身體自在地浮起,輕拍 水面,冰涼寒意將我包裹,抬眼望天,是一片歲月靜好的安詳,回看身邊喧 嘩、相互潑水嬉戲,又是另一番青春奔放的光景。
上岸後的大家逐漸釋放野性,飢腸轆轆地連一隻躺在石頭上的迷你烤魚也 爭搶著吃完,當地人似乎完全不怕被我們吃垮,不斷端上用特製竹子窯烤的新 鮮魚肉與 Casava,各家更是直接鋪開野餐墊,配著 Nana 準備好的佳餚享受愜 意時光。吃原始的料裡,連情緒感受也回歸到最原始的快樂。
很快來到重頭戲「Bilibili」,我看好了一艘遠方正在搭建的竹筏,跟著綁了 幾個結之後就被邀請入坐,本以為只是上去繞一圈,誰知竹筏似乎沒有要靠岸 的意思,我索性開始試著站立、滑行前進……,後認命坐下,在專業村民的帶 領下,同其餘四艘竹筏一同向下游而去。在遊樂園的最喜愛的設施「急流泛 舟」此刻化為真實,中間船身一度傾斜、撞上石頭,我卻再也不緊張,放肆地 大聲嘻笑,更直接躺在座位上,任憑河水拍打全身,不去思考將會漂向何方。 比想像中還漫長的漂流之旅不乏驚喜,可見孩子浮在游泳圈上跟著往下漂移, 或是跳進河中順手就抓起一條魚,強壯的母親們直接扛著野餐盒徒腳渡 河……,這裡雖然不在海邊,卻有他們獨有的河岸野趣。
【附錄:我在斐濟的家人】
1. Nana:總是用溫柔的眼神關心著我的媽媽,也是從第一天認領到最後一天送 行都在、唯一一個從頭陪伴到尾、為我套上三次花環的人,離開前我捨不得 她,就一直挨在她旁邊幫忙擦盤子。她非常的強大,可以變著花樣料裡三餐, 也賣菸、幫忙村裡的許多人洗衣服,在倒數第二晚特別出外為我準備了一大碗 鮮蝦,Nana 的話不多,把所有的愛都編進了縫著我的名字的 Mat 裡面(某一天 中午我們兩個就這樣編著編著,編累了我就原地躺下睡午覺,何其愜意)。
2. Tata:是一個愛喝 Kava、早上常常在睡覺的爸爸,可以揮著刀砍任何東西、 也可以修任何東西,為家裡的生計付出許多,在家裡有絕對的威嚴,但又會為 了讓女兒練舞搬來一台藍芽喇叭把它修好。曾經從事遠洋漁業到過臺灣附近, 所以喜歡對我說一些他知道的中文。最後一晚我跑去 Main House 跳舞,回來大
家都睡了,只剩下 Tata,原來他隔天早上要早早去 Suva,所以特別等我回來跟 我說一聲再見,我當下深受感動,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。(殊不知隔天我超早 起,所以還是有遇到他)
3. Olivia:互動最多的親妹妹之一。才 13 歲卻有超齡的成熟,處理著各種家事 (包括照顧我、教大家跳舞等等)還會揉 double 麵餅跟做天然吸管,有時候有 很強硬的堅持,比如第一天就要我學會整首「Vinaka Jesus」、一直狂叫我拿手 機出來連藍芽、逼著我把自我介紹背玩才可以跟小帥弟玩等等,偶爾才能看到 她小女孩的一面,比如開心上分站課程、玩竹蜻蜓,我要離開前抓到她偷偷哭 了好幾次,蠻捨不得她的,畢竟她真的非常真心在跟我相處、聊天,教了我很 多斐濟語等文化。
4. Ana:是一個精力旺盛的十歲親妹妹,第一天就為了我翹課帶我去農場、播 最喜歡的小美人魚電影給我看,很感謝有她在讓家裡的氛圍輕鬆愉悅不少,不 過跳舞的時候常常心不在焉,如同不受控的天真小女孩(一樣在後面兩天哭了 不少)。而我跟 Ana 也培養了一些調皮的默契,比如有魚有蝦吃的時候我都會
偷偷丟給離我最近的她,去雜貨店想買餅乾給她吃的時候還要瘋狂使眼色才知 道她要的是哪一個(如果直接說出來她會被老闆娘罵),離開前更是送了她一直 很想要的立可帶。
5. Vili:是個我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親緣關係的十歲妹妹,和家裡很親近,一開始 很常出現、睡同一間房,後來就不一定了,連兩次分站前的課業輔導都是帶 她,會很主動用不熟練的英文慢慢講出許多問題,話多但沒有 Ana 這麼過動, 安安靜靜可可愛愛的,在最後一天上校車前衝過來給了我一個非常非常緊的擁 抱,很溫暖也令人難忘。
6. Serevi:話不多卻很有禮貌的十歲弟弟,一遇到鏡頭都會熟練又帥氣地比出他 的招牌姿勢(兩個讚)。我幫他畫肖像畫的時候他看起來很興奮,蹦出了一句: 「It’s really me!」超可愛,很喜歡學跳舞,每次練舞時間都是最乖、待最久的 那個,也很有自己獨特的跳舞韻味。Nana 說他其實平常不是這邊的人,但是因
為我在家裡,所以他變成每天都來,也會睡在家裡,說穿了其實是個悶騷的小 弟弟?最後道別的時候看起來也很淡定,反而是我看起來比較難過。
7. Junior:來到連 Annie 也想搶走的七歲帥弟部分,一開始因為臉盲所以沒認出 來,直到有氣球的那天,他穿著一件過大的羽絨外套,在裡面塞了兩顆氣球假 裝孕婦,還扭著他獨門的舞蹈(兩隻手比讚、微微後仰、怪裡怪氣的笑)我瞬 間被小男孩可愛了一番,後來越來越熟,他一看到我就會張開一嘴白牙撲過來 抱抱,有一次還因為褲子太鬆抱到一半掉下來露出屁股,被十歲帥弟狠狠嘲笑 XD 走在路上會和我像哥兒們一樣互相搭著肩走路、更在晚會上互送飛吻(根 本是幫自己謀福利?),雖然因為他英文被笑是「Broken English」所以沒什麼 言語溝通,但他時不時不小心對我說的斐濟語還是讓我學了不少。最讓我難受 的,還是最後一天早上本來像平常一樣笑咪咪的出現的他,從阿姨那裡得知我 要離開了,一臉沮喪的對我說:「You go?」的畫面,如果可以回去,我真的很 想再給小弟一個溫暖的大抱抱!
8. 額外介紹帥爸:一眼就能辨識出、髮型跟穿搭都特別 fancy 的男人,讓我不 禁脫口而出「帥爸」兩字(結果人家根本沒小孩,連營長也這樣叫真是太有趣 了),帥爸真的非常勤勞、無所不在,隱隱有下一任村長的架式,詢問後才發現 原來是 teacher,難怪總是能像個溫柔的父親一樣指揮躁動的孩子們,沒有他分 站課程也無法如此順利!最有趣的是有一次他來家裡,妹妹們跟他介紹我會跳
Kpop 舞,當下就被纏著教了一首 Candy,後來每天都可以看到帥爸來家裡喝 Kava,聽到他的口頭禪「Nice!」就越來越熟了。Bilibili 那天遲遲沒有出發,我 就在整個村莊中大叫帥爸的名字,結果還真的被我找到人,實在非常有趣。
9. 額外介紹卡拉:自帶恐怖濾鏡的口水小妹,本以為跟她不會有太多交集,怎 知最後燒垃圾的那天,她突然一個勁的就往生火的地方衝,我只好犧牲小我將 她拖離現場,卻發現這個小壞蛋居然想趁我不注意又跑回去,於是我們兩個就 在草地上上演了你追我跑的戲碼,每當她又試探地想跑回去時,我就整個臉臭 掉,她就會被嚇到,也學著我的臭臉。好不容易跑遠了一些,她不知哪裡生來 兩個木棍就要朝我砸過來,當下真的是豁出去才把她的木棍卸掉,還好在一番 搏鬥之後,小卡拉看起來也累了,竟然主動牽(抓)起我的手帶我走回她的家 裡,終於安頓到媽媽身邊,心裡滿滿的成就感,也喜歡上了這隻小惡魔。
10. 額外介紹 Meli 與 Bruno:Meli 是一個慈祥的老爺爺,也是有絕對權威的村 長,可以看出他非常的盡心盡責,令人敬服;他的孫子 Bruno 簡直是天使下 凡,才六個月大就非常不吝嗇地展露笑容,看著他開心的樣子,彷彿全天下的 憂鬱都可以被根治,抱在手中的 Bruno 是如此小而珍貴!
【附錄:逗小孩的秘密武器】
1. 他們很喜歡撥我的頭髮,因為裡面是粉紅色
2. 他們很喜歡吃我帶去的卡迪那薯條,每次打開都秒殺,可惜只有五小包 3. 他們很喜歡看我相簿裡跳舞的影片,還想跟我學
4. 他們很喜歡給我畫肖像畫,但我最後只畫了我最愛的三個妹妹和兩個弟弟